日本时间银行的4个特点（连载之五）

澎湃专访芳邻创始人——连载之五。对内容感兴趣的读者请扫描本文底部的二维码，关注“芳邻互助中心公众号”收听采访录音。

澎：前面你也提到日本的时间银行从定位和从社会力量角度他们都做得比较好，我们应该向他们学习借鉴什么呢？

蔡：日本时间银行有几个特点，第一个就是刚才反复强调他们的创始人都有非常强的使命感，而且在社会服务方面有非常强的能力，这是很重要的特点。水岛照子在这个领域思考了三十年时间；日本护理系统协会的创始人金内美智子就是一个合格的护理人员；日本活力俱乐部的创始人高畑敬一是松下电器的工会负责人，后来还任过董事和执行董事。从他们的经历上看得出来他们都有非常强的使命感，而且个人能力也非常强。美国的卡恩教授也一样，他在时间银行的研究、阐述都表现出很强的使命感和驱动力。

第二个特点：研究案例中的日本时间银行都做到全国性。与我们国家的时间银行很大不同，我们的时间银行都是局限在一个小的范围区域里面，他们的时间银行哪怕是民间发起的也能做到全国性。志愿劳工银行最高峰的时候有四千家，目前萎缩得很厉害也有60家，分布在全日本的17个县市里。日本护理系统协会目前的数量是26家也是分布在全日本。日本活力俱乐部目前在全国有104家机构，甚至还发展到这个英国、美国、瑞士和荷兰。他们这个系统创建以后扩张能力很强，很快就能够形成全国性的布局。

第三个特点：日本的时间银行是一种混合制的时间银行，甚至是日本独有的公益慈善理念。我们讲“无偿、利他、自愿”是慈善的本质特点。但日本不是这样，他们有一种很独特的志愿服务形式，认为是可以有收入的，而且还得到日本政府的支持。这是他有趣的一个地方。日本的时间银行是混合模式，可以同时使用时间和金钱。这样对时间银行发展的正面作用是能够让时间银行能够更广泛地发展起来。金钱收入甚至成为一些低收入人群、困难人群生活的一个来源。

澎：你说的金钱是怎样一种形式？

蔡：比如需要有人为我服务，我有时间积分的时候就可以支付积分，没有时间积分的时候可以支付现金。每个机构的运营方式又有些区别，并没有统一的模式。在时间银行的发展过程中不同的理念、不同的资源就会带来非常丰富的时间银行运营模式。这也是我们在时间银行系统设计时要去注意的一点。

什么叫不同的理念：比如说时间价值的衡量，相同时间不同类型的服务等值还是不等值？不同的人看法是不一样。但是没有绝对的对和错。认为时间等值的理念认为人生而平等，时间银行就是一个美好的事物，干嘛要把人分出三六九等？为什么一定要高低贵贱之分呢？大家时间的价值都一样多好。这是他的理想，你不能说它是错的。认为时间不等值也有他的理由：服务难度高、技术要求多，自然它的价值就高，相同时间就比简单劳动价值高。这个也不能说错。所以理念不一样时间银行的运营模式不一样。

日本的时间银行没有时间积分还可以用金钱。继续细分下去，金钱是支付给个人还是给机构。日本不同机构有不同的做法：有的是由机构收，个人不能收；有的金钱是给到个人。所以日本的混合制为我们时间银行发展提供了一个参考：就是并不存在大一统的模式，关键是组织机构聚集起来的人形成的共识是什么，就按照自己的共识去发展。

第二点是资源不同。有的机构团队最丰富的资源就是人，那就是人和人的互助，不涉及到物质、金钱，这种模式当然可以跑下去。有些机构团队除了人以外还可以连接社会上的各种物质性的资源甚至金钱。物质和金钱当然可以参与到时间银行的循环里面，不要把它看作是所谓的报酬，把它看作一种激励的方式。所以资源不一样也会导致时间银行的运营模式不一样。

我们当时在做时间银行平台设计的时候，就要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一个好的时间银行系统应该能够满足不同的理念、不同的资源的时间银行运行。真正从草根成长起来的时间银行，能够发展出百花齐放的模式，会更有生命力。混合制是日本的第三个特点。

第四个特点：日本的时间银行各有特色。志愿劳工银行所在的区域主要是城市，成员主要是家庭主妇。家庭主妇是在做家务、照顾家里的老人。志愿劳工银行的服务对象是这些照顾者，让照顾者互相帮助得到喘息机会。而且它的规模非常小，它不鼓励发展太大规模，基本上是6-10个人就可以结成一个小的时间银行。虽然它的规模很小但服务范围非常广泛，涉及到11个大类、100多个小类，非常丰富的服务内容。他们的基本理念是时间等值，做任何事情1小时就是1小时。你的1小时等于别人2小时，他们不认可这个理念。

日本护理系统协会主要分布区域在农村，参与者主要是中年妇女，它的主要服务对象是被照顾者，又从老年护理扩展到其他的一些弱势群体。后来他又向专业化方向发展，目前已经成为了日本护理人员培训认证的重要力量。这两家一比较，就有很明显的区别。

刚才讲的第三个案例（日本活动俱乐部）参与者主要是刚刚退休、即将退休的男性。他的诉求是“老年人要从需要帮助的人变为能够提供帮助的人”。这个组织的社交属性非常强，它认为时间可以不等值，允许金钱的支付。但是它的金钱是支付给机构，而不是给服务者。刚才提到日本护理协会也是混合模式，它金钱是给服务者。日本活力俱乐部积累的时间可以用于自己的直系亲属，可以送给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日本护理协会对日本整个社会的观念也产生了一定影响。传统观念里照顾者基本都是女性，但因为这个组织对男女性别的角色也形成一种挑战、带来一些转变。所以可以看得出来一个社会组织真正运作得当的时候对社会能产生一些比较深远的影响。日本活力生活俱乐部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和政府的联系相对多一点，他们积极参与政府政策的制定，比如退休人员简单的护理培训等。这可能是和创始人的背景有关，因为他是从松下电器出来可能在政府有一些影响力。

所以日本每家时间银行的特点不一样，但是并不影响时间银行的精神本身。每家机构都根据自己的资源、理念发展出不同的模式。这是日本时间银行的特点。